荒芜的新中世纪

2024-08-01

可怖的小冰期!十四世纪你笼罩着欧亚陆块!我战栗着驻在黄昏下沉的黑太阳里,灵魂的钟声从哥特式穹顶匍匐出来,接骨木的树枝都不比我的手掌更具骨感,我该诉说这周遭的田园,还是夜幕下的荒芜?

日耳曼人在驱逐,经文随着斩刀一同落下,诸神会意我绝望的祈祷,用黑死病出卖人的身躯,洗涤中古灵长类的颅骨,在佛罗伦萨诞生新人。

我从未瞑目,因为这是我祷文的灵验。虫蚁啃食骨肉并让它下了地狱,但我仍半悬于透明的风中,所幸,诸神眷顾。冰神缓缓抬走她的袖口,重归于温暖的庶民们,以文艺显学沐浴!

终于,我疲倦地松弛下来,随风飘荡,不知冷暖。


也是突然醒后,才知道,正在登船的非洲西海岸没把我吵醒,两次人界的炮声也没把我吵醒,我震惊于新人对于近七个世纪前的能力之强,也震惊于始一未变的本质。 猛回头,质问撒旦的亲信,赎回的解放为何如此肤浅?地狱的手足讥讽我的妄想,它纠正那是借,新人已受过一次洗礼……我重新望向无垠的建筑,它们没有哥特式的痕迹,却也如当初遍野的破棚屋,千篇一律。

代价?我的声音在风中显得羸弱,但撒旦的亲信听得明白。它再度戏谑我的无知,强调,那只是借,在还。祷文不再?洗礼不再?

风突然充斥着地狱的韵味,却缺乏灵性,所以我知晓此处仍是人界,通壁辉煌远胜中古的昌盛,新人……我以枯萎之指,谨慎触探过客,走进其记忆河流,借用其双眼。 若是天使,定会谴责,但身旁是地狱的手足,我大胆安心。


他们是沐浴尚半的新生儿。


我几近颤抖着述说事实,撒旦的亲信投来赞许的目光,但不甚受我的欢喜。中古的肮泥啊,它竟未从加洛林银币上褪去,反是根深蒂固了呀!

这是硬币,特质的钢,傻孩子——地狱的手足开怀大笑——不过都一样,你懂的。

半悬的灵躯逆风退行三步半,万万不曾预料,曾与经文紧绑的中古,顺着银币苟活至今!

苟活?孩子你太轻视它了,它是人性的秽,如今已成高楼大厦……但我还是欣赏你哟,七世纪前的祈祷,是最有意思的契约。

我隐约感觉地狱赢得了胜利,惶恐地呼喊:洗礼呢?无用?风将我的灵声远远传递,就连五英里的教堂也在共鸣,但早已没有埋伏的通灵师等候多时。

直言吧,孩子,这里撒旦听不见。

恍惚发现,正在沉没的太阳竟也是黑色的,这般昏暗的傍晚,七世纪前近乎相同,绝望顺着喉咙紧紧扼住我的脑干,契约期限将至? 随意挑选阳台,盘坐于外沿,我仰望天空,白炽光填满幕布,诸神的居所无一能见。

他们有读经文吗?

有,不少人。

他们有作画奏乐吗?

有,不少人。

他们有做新的吗?

有,很少人。


世界都在礼崩乐坏。


一次日落和下一次日落之间,阳台主人的手心,总会捧着发光的方形,似乎能够彰显神谕。我问撒旦的亲信,谁——在发谕?

七世纪前,经文主宰世间,叛逆者不得生存,地狱甚欢。新思奇想皆为异教,重复背板方才存道,你可想起?

七世纪后,银币当道天下,皈依者才可居活,地狱甚喜。礼乐周章必成腐朽,物质控魂显然王法,你又懂得?

我大骂这亲信一股东方味,地狱的叛徒。

你沉睡太久了,孩子,撒旦的亲信和阎王的喽啰,早已同位共餐,然而这人界,却依旧四分五裂。 新人呐,早已抛弃文艺显学的沐浴,只当作追随银币领主的阶梯,听令于其。 形式的背板循环继续,导向的正确再度唯一,独特的灵魂被众排挤,难道,你还不明白?

亚当和夏娃激烈干戈,布泉鼓励着割裂、控制着口舌、牵引着目光,你不觉得,我作为来自幽火纵烧的地狱爪牙,在此面前,也不得不低头惭愧吗?

我笑了,契约原来已经到期,然而七个世纪让我想起——冰神也快卷土重来。


你看这浑浊的天空啊,丝毫不能望见星宿,地上的生灵也从未仰望,纵使在中古,也不曾如此没落:自戕的族裔啊,早就遗忘了天空。

哈哈,荒芜的新中世纪哟!

注释

     加洛林银币:中世纪时期基于加洛林镑铸造的一系列银币,其中较为著名的,例如有第纳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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